关中滋味暑野双味
消暑周红艺 暑野双味 苋 菜 盛夏里,是苋菜蓬勃的时节。躁蝉高语,瓜豆蒂熟。玉米也刚刚没过膝盖,当关中平原上掀起绿色波浪的时候,苋菜便成了这绿野中的一员。 在渭水之滨的老家,苋菜长得既肥且美,尤其是在植株不高的庄稼地里,它最能接收阳光的哺育,甚至可以长得如一棵棵小树。在很长时间里,我并不知道苋菜的学名,只知道老家人将其唤作“人汉菜”,从我记事时起,老家土地上所生长的各类时令野菜,都悄然成为滋养和调剂农家生活的意外收获。 苋菜是贱而自养的菜蔬,大江南北,皆有生长。尤其在雨水充沛的南方,苋菜会长得更好,因此,由于区域相差,民风各异,各地对苋菜的民间称谓也有很多,诸如雁来红、老少年、、三色苋,凫葵、蟹菜、荇菜、红蘑虎、云香菜、云天菜、玉米菜、寒菜、人青和汉菜等。古时,人们已按苋菜叶子的特征,将其分为白苋、赤苋、紫苋和五色苋等种属。李时珍在《本草纲目》中说:“苋并三月撒种。六月以后不堪食。老则抽茎如人长,开细花成穗。穗中细子,扁而光黑,与青葙子、鸡冠子无别,九月收之。细苋即野苋也,北人呼为糠苋,柔茎细叶,生即结子,味比家苋更胜。俗呼青葙苗为鸡冠苋,亦可食。”从这样细致的记载来看,苋菜在人们的生活中,该有多么地自然和熟悉。 在民间,苋菜亦被称为“长寿菜”,数千年以前,人们已经熟晓了苋菜的药用功能,他们发现,常食苋菜,有补气、清热、明目、滑胎、减肥清身,促进排毒,防止便秘的作用,而且对牙齿和骨骼的生长也会起到促进作用,同时还能维持正常的心肌活动,防止肌肉痉挛,具有促进凝血、增加血红蛋白含量并提高携氧能力、促进造血等功能。更为神奇的是,苋菜叶作为外用药,也有不少特别的功效,如小儿紧唇、膝疮瘙痒、蛇伤以及蜈蚣和蜜蜂的蜇伤,用苋菜叶捣汁,或饮或擦,都有疗效。我的体验是,小时候拉肚子,母亲就用醋熘的苋菜,再加上多量的大蒜让我服用,一两顿即可治好,十分神奇。 在南方,暑日的餐桌上,苋菜必不可少,尤其是端午节,有些地方讲究吃“五红”,“五红”指的是“烤鸭、苋菜、红油鸭蛋、龙虾和雄黄酒”。在汪曾祺的文章里看到,高邮人端午要吃“十二红”,该餐有四碗八碟、四冷四热之说,“十二红”都是些用酱油烧红、拌红或是自然红的菜肴,其中的四热里,就有炒苋菜。 于是,想起郑板桥的一对联句:白菜青盐苋子饭,瓦壶天水菊花茶。 张爱玲对苋菜的描写更是细腻而明丽,在《谈吃与画饼充饥》一文中,她记述了自己在上海与母亲同住时的餐饭细节。文字是:“苋菜上市的季节,我总是捧一碗乌油油紫红夹墨绿丝的苋菜,里面一颗颗肥白的蒜瓣被染成浅粉红。在天光下过街,像捧着一盆常见的不知名的西洋盆栽。小粉红花,斑斑点点,暗红苔绿相同的锯齿边大尖叶子,朱翠离披。不过这花不香,没有热乎乎的苋菜香。” 依视觉来看,赤苋或彩苋都更赢人,张爱玲只用四个字——“朱翠离披”,便已十分贴切,这种自然的红,与味觉相较,则被更赋予了先声夺人的心理意义。 苋菜的制作很简单,通常是焯水凉拌,或者用蒜瓣清炒,除此之外,还有与米饭相炒,清煮做汤、包饺子以及烙饼的做法。在老家,还会和面条、凉皮、醋粉、搅团、拌汤或鸡蛋汤放在一起,但做法也无非是焯水和清炒。我对它的喜欢,甚至说不清原由,也实在不能将其味觉的感触夸张到怎样的地步,沙沙的口感有点像丝瓜秧,但是有点干,赤苋的汁液也会将嘴巴弄得血红,但我还是喜欢它,也享受在田野里采摘它的那种肆意。有时想想,我可能是被它长在田野里的那种风姿和自然气息所倾醉吧!? 我是个极有野菜缘的人,无论什么菜蔬,到了时令节气,味蕾必定想念。这些长在田间地头的野菜,与园子里的菜蔬相比,则更能显出自然的馈赠。在人类培育菜蔬的历程中,它们没有被人力所驯良和异化,仍然徜徉在自然的怀抱中。它们最无意,也最得天趣。 灰 灰 菜 灰灰菜的学名叫藜,也称灰菜和灰蓼头草,多生于田间地头、路边屋后。 灰灰菜真的是有些灰头土脸。我觉得,它的俗名如此恰当而又有点为之叫屈。它不像苋菜,虽然沿路也有,但是田野里更多,再加上喜水好光,叶面丰厚而润泽。但是在我的印象中,灰灰菜总是一副低眉而落寞的样子,极易被人忽略。因此,在《韩非子》里,便将粗劣的饭菜称为“藜藿之羹”了。 小时候,我想吃灰灰菜,母亲不应,说是它有一股“土腥味”。我便等雨住了去采。沐雨后的灰灰菜真美!这种美可能源于我的主观对比吧?就像是个不讲卫生的流浪儿,将其洗洗干净,真的才发现他会如此让人怜爱。灰灰菜的叶子不大,但枝条很多,枝条有细棱,略呈微红,与其青兰的叶子相配,真是雅致。更觉有趣的是,它的叶面上会有一种晶状粉末,肉眼看不大清,但用手指去触,却是柔柔有感。 灰灰菜性味甘平,以药用的价值来讲,具有清热、利湿、降压、止痛、杀虫、止泻等的功效,若是配以野菊花煎汤外洗,则可有效治疗皮肤湿毒以及周身发痒之症。另外,灰灰菜含有挥发油、藜碱等的特有物质,还能够防止消化道寄生虫、消除口臭、预防贫血、促进儿童生长发育。但是大人们也说,茎干和叶儿发紫的灰灰菜不可多食。这也可能是母亲不让我吃的原因吧! 采灰灰菜时要掐尖儿,这是它的命,头断了,还会很快长出来,这也是人们喜欢的原因。 我们是如何感知时光的呢?最直接的就是生命。时令就是植物生命的表征。有时我们又这样想,我若不去采灰灰菜,它还是会老,然后在风霜中枯萎、死去。因此,我们感谢它,是它们用身体的清味告诉了我们自然的轮回。 焯完水的灰灰菜很绿,它变了颜色,柔顺而哀婉,但又清丽,或者说,比它活着的时候更好看。惯常的做法是,用蒜水凉拌。在农家餐馆里,很多人都会想起灰灰菜,它似乎成了乡野的一种表征,被油水汪拥堵塞的肠胃,被名利腌泡的精神,这时候需要它。讲究的人家,还会给它拌上杏仁,清爽的绿色与青白的杏仁,拌在一起,真是可人!柔软的叶子里,少不了灰灰菜的茎干,那种咀嚼感,使人难忘。 过了这个时候,我相信大多数人都会忘记灰灰菜,就像男人,目光永远眷顾十八九岁的少女。 灰灰菜最好的年华也就暑天时那一阵,很快,褪色风干,生命枯竭。 一年初冬,我和母亲去割柴,一株植物,近一米高,我拿铁镰砍它不动,随口便问了一句:“这啥啊?” 母亲说:“灰灰菜!” 关中微雨适念清味 照片资料来自网络 感谢周红艺先生的绘画供图 作者简介 张西昌 陕西扶风人,西安美术学院教师,主要从事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教学与研究工作,业余写些关中美食小文,想藉此推广家乡的美食文化。 张西昌赞赏 人赞赏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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