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惜月华而归晚

文字摄影｜秦淮桑

秋夜清嘉，月色如水，洒落阶前、井畔，总有一种柔和得难以言说的美，瞬间使人沉溺。此时风露微凉，虫吟声断断续续，流萤早已不知所踪。村中灯火零星，无人高声语，笼罩于其间的静谧，漫过屋檐。小楼闲坐，看见屋后合欢木高及丈余，花期早过了，叶影碎碎，如小扇般轻轻摇动。仰头望去，一轮明月悬在树梢头，圆满清亮，冷淡幽玄，也会让人心有所动吧，也会让人因怜惜月华幽而不舍早睡吧。高村光太郎亦说：“在此种静谧时刻，睡觉显得太浪费了，我会踱步于皎白月色之下，游荡于了无人迹的山野之中，直至更深露重。”柔净的月色底下，山色连绵，如浓墨画出，树树高低错落，轮廓隐约可辨，偶尔树杪微动，会将睡在叶子上的月光摇下来，于是，满地皎白，像薄瓷的碎片，踩上去有细小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响动。沿着月光劈开的小路徐行，整个人处于一种放松的状态中，没有重负，没有愁苦，没有执念，只有夜，那么寂静，处处空无，处处是流动的月华与风声。人慢下来，心闲下来，不必像白日一般奔忙。尽可以沿一条铺满落叶的小径走到松林下，可以顺着杂草丰茂的田埂走到麦地里，也可以循幽淡的花香走到一大片盛开着的野菊花坡前，或者，只是坐在澄莹的月光下，直至露水打湿衣襟，方起身回去。惜月华而归晚，那是一种多么朴素的喜欢，一种多么动人的情怀。读《东坡志林》，很喜欢《儋耳夜书》一篇。己卯年，苏东坡在儋耳。上元日，凉夜如水，月色清嘉，有老书生数人拜访苏东坡，并邀他同出赏月。一行人闲步城西，入僧舍，何为？此未明说。或小坐，或清谈，或焚香，或品茗，或赏月，无一笔提及，全凭读者想象，可谓深谙留白之妙。又穿过街巷，“民夷杂揉，屠酤纷然”，扰攘中显出蓬勃的市民气息。一时间，吆喝声、打更声、言笑声弥漫开来，喧闹不绝，然而，并不叫人烦厌。似此良夜，月上中天，风拂岸柳，一行人月下徐行，闹中取静，也颇有趣味。哪怕归舍三鼓过，舍中掩关熟寝，鼾声已如雷。莫问得失。良月佳夜，能从纷杂琐屑中抽身而出，清风两袖、漫然徐行的闲逸心境永远值得珍重。很多年前的夏天，有机会在山间小住，距离住处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小溪，日间清可见底，水波粼粼，水响叮咚，两岸藤葛繁茂，杂草葳蕤，更有古木苔生，碧鲜可爱，好一个幽清净妙之地！晚饭毕，出门散步，抬眼看见夕阳堪堪落到山后头，一抹红霞横铺于天边，颜色越来越淡，好似春花，开着开着便旧了。新月早出，弯弯一枚，悬在深沉的普鲁士蓝天幕里，好看得像是仕女的眉，又柔和又冷澹。起先，天色还是亮的，走着走着，天慢慢暗下来，星子一颗一颗跃出，清光洒在水面，明明熠熠，简直叫人心折。有风，岸边青草拂拂而动。水面上横架的石桥简陋而坚固，影子坠下，随水波一晃一晃的。虫声唧唧。三五粒火萤虫提灯照路。远处的山峦漆黑如墨染。四下里弥漫着一种宁静迷人的青草气。渐夜，仰头看月，仍然是素清清的一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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仿佛什么都值得期许

编辑｜兔葵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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