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节快到了，丁怡上美术课的时候，教孩子们做了节日卡片。连续给三个班上课，教孩子们的同时，丁怡也做了三张卡片。

回到办公室，丁怡对着那三张卡片发了一会儿呆，然后在卡片的后面，分别写下赠言。

第一张卡片像一张淡淡的水墨画，用笔勾勒出青菜地、篱笆墙，小河流水，炊烟人家。这是记忆中姥姥的村庄。丁怡在卡片背面写了一段话给姥姥。

姥姥：今年清明节因为有特殊的事情，没有去看您，您不会怪我吧。其实我本来打算去的，提前买了你最喜欢吃的糕饼，还打算沿路采一些野菊花给你，可是临时有事耽误了。姥姥，母亲节到了，我特别想你。你在那边还好吗？你不要牵挂我，你的孩子长大了，工作了结婚了，虽然最终成了一个平凡人，可是我会带着你给我的爱好好生活。姥姥，过几天去看您，趁着您最喜欢的野菊花还没有开败。

丁怡两岁的时候，家里添了弟弟，爸妈原本工作就忙，两个孩子实在照顾不过来，就把丁怡送到了乡下姥姥家。丁怡在姥姥怀里长大，记忆中，冬天姥姥坐在炉边给她做棉鞋；夏天姥姥用蒲扇给她打蚊子；她生病了，姥姥整夜不睡照顾她；她在外面玩到天黑，姥姥沿着大街小巷喊她回家吃饭。小时候，别人放学进门先喊“妈妈”，丁怡进门就喊“姥姥”，遇到开心事第一个告诉姥姥，委屈难过的时候冲着姥姥哭诉。因为有姥姥在，虽然父母不在身边，丁怡也拥有一个无忧的童年。丁怡13岁那年，姥姥去世了，她不得不回到妈妈身边。可是在她的心里，她是姥姥的孩子，而姥姥，似乎才是她的妈妈。

第二张卡片是用衍纸做的花儿，花团锦簇，姹紫嫣红。小姨最喜欢花，丁怡在卡片背后写了一段话给她。

小姨：你在南方过得还好吗？这个季节，南方正是花团锦簇的时候吧。你最喜欢花，虽然在那边打工很辛苦，日子充满疲惫，可是看到花，你的心情会好一些吧。前些日子，这边的桔梗花开了，我快递了一束给你，不知道路上有没有哪朵枯萎了。小姨，真的很想你，暑假我到南方看你。

丁怡刚去姥姥家的时候，小姨还没有出嫁，每天帮着姥姥带丁怡。丁怡记得小姨带她去田野里挖菜，顺便采回来好多花儿，小姨是最爱花的，拿着那些花一路都在笑，脸颊红润的像天边的云霞。小姨回家把花儿插在一个瓶子里，每看到它们都会笑着出会儿神，她说她不会一直生活在这个小村子里，你将来要跟着喜欢的人去一个开满鲜花的城市。丁怡小时候头发又黑又长，小姨每天给她梳头发，梳各种各样的辫子，把花儿插在辫梢，丁怡的头发一整天都是香的。丁怡9岁的时候，小姨出嫁了，嫁给了本村的一个木工，她看上去有些欢喜，又有些伤心，别人不懂她的心，丁怡懂，她知道小姨喜欢那个木丁，但是那个木工却不能带她去开满鲜花的城市。妈妈带着弟弟来送小姨出嫁，小姨摸着丁怡的头发，说以后没法天天给她梳辫子了。妈妈误解了小姨的意思，以为丁怡的头发是一个麻烦，不顾丁怡的眼泪，硬是剪掉了她及腰的长发。小姨回门那天，看到丁怡短短的头发，抱着她哭了起来，她跟丁怡一样舍不得那一头长发。小姨比妈妈更知道丁怡的心，所以姥姥去世后的这些年，丁怡有什么心事都跟小姨说，即便后来小姨跟做木工的姨夫一起去了南方打工，丁怡还会常常打电话跟她说心事。丁怡知道背井离乡的辛苦，但是小姨终于如愿以偿去了远方开满鲜花的城市，虽然生活得很辛苦，却也一种满足吧。丁怡常常把家乡的花儿快递过去，希望给小姨忙碌疲惫的生活多增加一点亮色。

第三张卡片是一副简笔画，画里有一间屋子，里面有柔软的沙发，摆着饭菜的餐桌，还有光线柔和的灯。这是丁怡心中家的样子，她在卡片背面写了一段话给妈妈。

妈妈：原谅我若干年来，很少开口喊你“妈”，因为13岁之前我一直生活在姥姥身边，对妈妈这个字眼感到无比生疏。我两岁的时候，你把我送到在姥姥家，年少的我一直不能理解，怪你狠心，从心底里觉得你不爱我。13岁我回到你身边，一切都是那么陌生，你对弟弟跟对我是那么不一样，你对他亲昵，连呵斥也带着宠爱，可对我却小心翼翼客客气气，所以我们之间一直都有距离。我不习惯喊妈妈，一张口就把你喊成“姥姥”。直到出嫁，我对跟你在一起的生活，都没有多少留恋。直到前几个月，我怀孕了，你来看我，喜悦浸染了你的眼角眉梢，你似乎比我还要开心，你说妈妈对孩子的感情，从她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开始了，没有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。清明节前夕，我摔了一跤，摔得厉害，导致流产，医院陪着我手术，直到我出院都寸步不离。你脸上强装平静，安慰我说养好身体，孩子还会有的，不要难过。可是背过身去，你悄悄流泪了。那一刻，我忽然觉得应该原谅你，觉得这些年，我不该对你那么冷淡和疏离。妈妈，母亲节到了，祝你节日快乐。

对于妈妈，丁怡有过很多年的疏离怨恨，后来怨恨渐浅，疏离却一直都在。两岁被送走的她，有一种被丢弃的感觉，在姥姥身边生活了13年，她把一个女儿对母亲的感情，都寄托在姥姥和小姨身上。对于自己的妈妈，她一直不冷不热，像对待一个不熟悉不喜欢的亲戚一样。后来直到她结婚，直到怀孕流产，经历了许多事，她逐渐懂得了人生有很多无奈，有些选择是被迫做出的，也就是在上个月，她跟妈妈才渐渐亲近起来。

丁怡收起卡片，给妈妈打了个电话，说周末过去吃饭，妈妈那边喜不自禁，说了好几道丁怡最喜欢的菜，说一定提前准备好食材。

放下电话，丁怡想，原来自己喜欢什么，她从来都知道。而她，在这个母亲节，最应该送给妈妈的礼物，也许是歉疚和原谅。

（配图源自网络）

暖说

母亲节快乐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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